在无数墙上劈叉并来了一段B-box。

【太芥】 流星 (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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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

“砰!!!”

“——唔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我跪倒在地上,撕心裂肺的咳嗽着。胸口闷痛不已,这个的存在感竟然比刚才撞击坚硬物体的背部的疼痛还要强,然后逐渐地感受到了氧气的缺失。我尝试着吸进几口空气,但它们还没能进入肺部,就被另一阵更猛烈地咳嗽给逼出了气管。我一只手撑在地面,另一只则按上了胸口,然后短促的呼吸着,尽力想要停止咳嗽。

每一次的咳嗽都带来胸腔处的剧痛,我的眼前有些发黑,最终呕出一滩血。

 

“再来。”

熟悉的、带着冷意的声音。

 

在外面的时候,他几乎永远都是轻佻愉快的,好像什么烦恼也没有;在监牢的时候,则展现了某种意义上能算男子气概的凶恶;而只有面对我的时候,他是阴郁且冰冷的,像是要把所有负面的东西都倾注发泄到我身上。

就像是初次见到他的时候,他明明笑得那么开怀,眼神却寒冷得可怕。

所以我竟然也莫名得到了某种怪异的安慰感——我想着,至少我是特别的。

 

假如贫民窟的人看见,恐怕会惊讶得摔倒在地上。这个不吠的狂犬、众所周知的没有情感的野兽,被人驯养了,他穿着主人送的衣服,就如同家养宠物的项圈。

 

——我的确是被太宰先生驯养了。

 

那天,我将同伴们的尸体,连同我的过去一起埋了起来,我在心里向他们承诺着,会连同他们的那一份意义一起从老师那里寻得。

太宰先生靠在一旁的树上,轻轻地哼着歌。而银一直默默的站在我身边,当我注意到的时候,我发现她其实是一直在死死盯着太宰先生。

 

“让我一起去。”她好像一直在等着我注意她。

我还没有开口,太宰先生就漫不经心的说:“港口黑手党不是什么收容所。”

银把头发扎了起来,像往常那样戴上了口罩,格外认真地对太宰先生说:“那就请让我自荐吧,仅仅作为‘银’的话,应该就不会妨碍哥哥的加入了。需要什么考核吗,干部先生?”

 

“不,不需要哦,”太宰先生忽然笑了起来,“虽然我看重的是芥川君的异能力,但是呢,既然你向我展示了如此的觉悟,那么我也该对你有相应的态度才是——芥川君的想法呢?”

 

我偏过头问:“你辞职了吗?”

银点了点头,然后紧紧地握住了我的手。

“那就走吧。”我说。

 

太宰先生把银托给了一个有些年纪的男性,然后把我带回了他的房间,他在浴室待了一会儿,招呼我进去,指着已经放满了热水的浴缸示意我进去。

“我的部下不能总是脏兮兮的。”他这样说,然后就把我拖进去,刷了两三次,并勒令我换上新的衣物。

彼时我还满脸通红的、因呛了好几口的水不断咳嗽着,甚至没能仔细看这是怎样的一件衣服,只能不断点着头,双手摆动着尝试从头上扯下他先前不由分说就扔过来的衬衣。但是我还没能从那一片白茫茫之中挣脱出来,头上就又落下了一件什么,接着,太宰先生的手伸了过来。

 

隔着两层的布料,那掌心的温热还是被我感受到了。

 

他恶作剧一般地使劲儿揉着。“——送你了,”他说,听着声音,我感觉他似乎是在笑,“依照芥川君的异能,你的衣服、不、武器,果然还是需要衣摆宽大些的,现在试一试吧。”

我的脸突然没理由得烫了起来,可能是由于刚才被拖进过热的水里,而后又被水蒸气熏久了导致的吧。两件罩着脑袋的衣服被太宰先生抓了起来,他注意到我的脸了,随即就笑着说:“真是个小鬼,被呛了到现在还没好吗?”

 

我几乎要忘记还难受着的气管了。

 

“您也只是大了两岁而已,”我的内心隐隐的、并不想要他将我仅仅看作一个孩子,叛逆期小鬼的通病忽然发作了,于是我反驳他,“20岁才是成年。”

“也不是完全没读过书的样子嘛,”太宰先生不置可否地发出一声感叹,“去吧去吧,去换上……嘛,这该是你坠入地狱前的最后一天好日子。”

他嬉笑着恐吓我,而我报以沉默,这当然并非畏惧。

 

因为——

我在心里这样回答道,可是先生,我本来就身在地狱。

 

您的出现是什么呢?

那是种本来没有名字的事物,世人或许称呼它为希望,将它视作光明或者美好的象征。而我在那命运般的那一天,看到的景色和以往没有区别。

仍旧是黑暗的,但那无光的影子从天际、从先生的指尖垂落了细不可见的蛛丝,我便如溺水者抓住最后一根稻草那样攀附上去了。本来另一条路是安逸无忧的生活,但终究我做出了这样的决定,那么不管上方是怎样的炼狱——

 

“已经没有反悔的余地了哟,芥川君。”

 

啊啊,正如太宰先生那刻的话语。无论这是正确的选择也好,错误的选择也罢,我只会执迷不悟地在这条道路上行走,不会回头,亦不会存有任何悔意。

 

那双冰冰凉凉的眼睛终于掠过我,转向别处了,太宰先生背着身向我挥手,示意我快一些。我便安静地注视着他的背影,然后伸长了脖颈,心甘情愿地套上了他的项圈。

 

——似乎是起雾了。

 

我不断地吸着气,压下了全部的疼痛和咳意,不发一言的从地上挣扎着站了起来,咬着牙,按照太宰先生命令的那样只使用异能,将外套化作了更多的黑色野兽。它们咆哮着,如我的内心那样尽力咆哮着,直直冲到他的面前!

然后就是又一次被狠狠地击倒。他用言语和拳脚殴打着我,疼痛慢慢累积到血肉里面,眼前的雾忽然浓了起来。

 

死亡,我知道它。过去在贫民窟,我也曾数次在雾气之中与它相望。

但是现在可还没有到那个时间,滚开吧!我怒视它。

 

于是我又一次如愿以偿的逃离它。眼前再次出现的,是太宰先生不带表情的脸。

“怎么,这样就不行了?”他说,带着刻意的讽刺,“没用的异能力,果然和没用的人相配。”

 

——那根蛛丝,我一直、一直在尽力向上攀爬着,心里则无时无刻都怀着它一定会在某个时刻断掉的危机感。总之,必须做得再好一些,前进得再快一些,否则就肯定会被甩脱的。

 

于是我又再一次爬了起来,然后跌跌撞撞地、向着某个我并不明白的意义继续奔跑起来。

 

 

05.

迷茫困惑、却仍旧固执地活着,仿似未开化的野兽,这便是我过去的生活。除却同伴和银以外,几乎找不到与人世相连的痕迹。

而太宰先生呢?他说话轻佻得很,但在正事上一向是是严厉又咄咄逼人的,这大约就是那些下属能毫不顾忌地同他开玩笑、又在某些时刻战战兢兢的原因。总之按照他自己的话来说,就是和世事相反的「错误」,是个不折不扣的、通常观念上的恶人,唯一的兴趣爱好就是自杀。

 

即使是因为他才有了生存动力的我,也无法对这种爱好表示丝毫的认同。很显然,命运也不认同他的行为——于是太宰先生曾经的数次自杀都以失败告终。

 

也不知道这是幸运还是不幸,偶尔有听闻,说太宰先生每次兴致勃勃地自杀时,都会十分巧合地遇上其他人,接着就会被迅速阻止。这个人选过去大多数时候是他的搭档、那个我还没有见过几面就被派去西方平叛的中原中也,间或有一、两次似乎是港口黑手党的某位底层成员,到了现在,就变成了被太宰先生捡回来的我。

 

“太宰先生不会发脾气吗?”某日回到住所的银这样问道。

“他相当不满,”我迅速回复道,然后摇了摇头,“但这跟我没有关系。”

我在妹妹注视下,平静地继续说道:“太宰先生,他的想法、他的行为,我既无法理解也无法发自内心地认同。而救他的行为只出自我本身的想法,整件事情和他本身意愿毫无关系。”

 

或许我本性就是一个叛逆者,即便是发自内心地敬仰着这位老师,却从来不是将他奉若神明那样将他每句命令都一丝不苟地贯彻,我通常会坚持地、不惜顶撞他也要表达自己的想法,也通常只依照自己的步骤来行事。有些时候,这种坏习惯会让太宰先生不得不用强硬的手段来使我扭转态度。

又或者,我只是想向太宰先生证明自己,想要在这个(我自以为的)老师面前获得他的赏识。至于更多的,例如揣测他言行的更深层含义,这样的事情,假如是由我来做也未免过于自大了,更何况,也根本不必耗费时间在这种无意义的事情上。

 

我一向是这样认为的。

 

……但某日之后,这个情况发生了些许我自己也难以表述的变化。

 

那是个极为普通的夜晚,太宰先生被命令获得某个重要信息,他需要带人潜入一个宴会,如果有必要,允许将所有相关者抹杀。我有幸被他先行带去了现场,在惯穿了宽松的和服、宽筒长袍和长摆风衣后,我一时间竟有些不适应为了进入宴会而被换上的修身西装。

 

“怎么,对我的品味这么不满吗,芥川君?”他调笑道,“放松~放松,好不容易被我捡出来,好歹把自己收拾得像样一些。你看,有不少人已经向这边望过来了——在这种宴会上,不够上等的表现容易惹人怀疑哦?”

 

但我就是乞丐、小偷、强盗,为了生存可以做出一切事情的那种最底层的人,早就被镀上了一层灰,跟这里格格不入,哪怕烫脱了皮刷掉肉露出骨头,也消不掉那底层的味道。

还有太宰先生的语气,那是一种不知怎么形容才好、充满兴味但总之不是认真的语气。他或许只是很平常的表达他的看法……甚至只是在开个小玩笑,话语也比他真正尖锐时和缓许多。但是,我便忽然有些不满——我自己也不知道这种不满从何而来,可它就是出现了——忤逆了他的意思。

“那些人的眼光于我们要做的事情无足挂齿吧,反正很快他们就要死了。”

 

我以为他会发怒,但意外的,太宰先生只是用一种很奇异的目光盯着我,然后不置可否地笑道:“或许吧?”

 

他忽然倾身过来,将嘴唇凑到我耳畔,“一如既往地蠢笨呢,假如搞不清楚最终目的是什么,胡乱的撕咬可是连骨头都拿不到哦。”

“虽然这么说……偶尔也还是有可爱之处的嘛,芥川君。”

 

“……!”

 

吐息。带着微微湿润的吐息贴着耳畔传来,最后的发音几乎是气音了,带着湿润和热气的吐息钻进耳道,我能感受到耳部一阵仿佛是错觉的瘙痒。

 

怦怦。

 

“是,太宰先生。”我下意识地这样说道。

 

怦怦。

 

是得病了吗?我的脸有些发烫。太宰先生后面一句话是什么含义?是对我说的吗?

 

怦怦。

 

那算是夸奖吗?我不知道我当时是怎样的表情,也不记得我又做了什么,就连当时的心情都已经模糊不清。我唯一清楚的,就是当时心脏在不自然地、痛苦地、快乐地跳动着。

 

怦怦。

 

后来,我从别人那里听说,那种状态,叫做「心动」。

 

“……心动?”

“啊,没错,”偶然谈起这个的人并没有在意我突然的插话,反而笑着同我解释道,“非要解释的话就是‘喜欢’,更进一步就是‘爱意’了。话说起来,少年时期的恋爱虽然像过家家一样,但是感情更为纯粹和真挚也不一定哦。”

 

是……喜欢……?

原来如此。

我呆愣在了原地。

 

少年的恋慕是什么呢?

是经不起暴晒的嫩芽,是热情绽放的鲜艳的花,是从高空坠落的瀑布所溅起的水雾,带着朦胧的羞涩,只盼望着在某个瞬间能亲吻一下恋人的指尖。

 

而我,我的恋慕又是什么呢?

那绝不是所谓爱恋,也不该是色与欲吧。若要说明,这应当是种极其复杂的、属于常人却又不大一样的情绪,是我身体里残余的所有热气,是独自一人,且是单方面的、绝不能言明的懦弱和柔软。

 

这种喜爱让我坠入深渊,像一个手无寸铁的普通人,在极速下降的失重中惊慌失措,还带着一丝隐秘的快感。或者是仿佛沉入深海中失去光线,被突然出现的不明生物吞吃殆尽。又或者是独自在宇宙中航行,终于某一日被孤独和寂寞压垮,向它们痛哭着求饶了。

 

这是我首次触碰到这份灼热的情感,而我确实感受到它了。

仿佛品尝了甜食那样奢侈的味道,软绵绵、轻飘飘,独特而美妙。我虽然不知缘由,心脏却自动为它悄然欣喜,抱着某种荒唐的牺牲感,愿在这甜蜜的错觉中被它碾磨殆尽。

 

——啊啊。

那是我的不安、卑微,和我恒久的恐惧。

 

但我并没能为这种特殊的、人类才能感受到的情感雀跃太长时间。

 

港口黑手党最年轻的干部,我的老师,太宰治。

他叛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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