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花缭乱

【盾冬】底特律：冬日战士 03

03.

寒冷从天而降，带着一行人回到扬之家（Young’s Home）的巴恩斯听到了房子里传来的悠扬的歌声。

那是黑胶唱片在老古董似的留声机上慢悠悠地转着圈发出的声音，有人正敲击着琴键，用轻柔的乐声为这首年代久远的老歌伴奏。

 

露丝半眯着眼睛，按着节奏一下一下地顺着甜瓜爵士的毛，那毛绒绒的耳朵突然竖了起来，望向扬之家的后门。露丝没想到能在一只狗狗的脸上看见“因为不知道该不该进行警戒而犹豫不决”这样的表情。

 

“是詹米回来了吗？”露丝问。

 

加勒斯停下了舞动的手指，他耸了耸肩：“如果是詹姆斯，甜瓜爵士早就摇着尾巴冲过去了——我去开门。”仿生人装载的格斗系统准备完毕。

 

巴恩斯打招呼的声音在小门外响了起来，加勒斯拉开后门，他立刻就看见了一张有些疲惫的脸——还有从他身后钻出来的一串人。他的视线在那一串脑袋上扫过，然后听见巴恩斯小声解释道：“……发生了一些意外。”

 

甜瓜爵士来了个突然袭击，巴恩斯只好伸手接住它，侧着脸躲避着想要尝尝他脸上雨水的狗狗舌头还有和甜瓜爵士一起冒出来、用严厉目光注视着他的露丝老太太。

 

“让他们进去，麻烦你准备好热水，加勒斯。”巴恩斯没想到老太太连一句疑问或者指责都没有，他最后进了家门，试图把湿漉漉的外套挂上衣架——然后被露丝在手臂上拍了一巴掌。

 

老太太抢过外套，毫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你也去给我洗个热水澡，换下的衣服记得给我扔进洗衣机——我去给你、还有你带回来的几个小混蛋煮锅热汤。”

 

……

噢，热汤真不错……但是……

 

堂堂冬日战士被吓得当场大叫起来：“加勒斯快回来，露丝要去煮汤！！”他在露丝不可置信的眼神中飞快地溜回了房间：“别这么看我，我真的不想回忆上次的场景……拜托了加勒斯，夺回我们的厨房！”

 

带领着另外几个湿透的迷途羔羊的加勒斯在浴室里大声回答道：“我会死守它的！”

 

甜瓜爵士左看看右看看，抖抖抖把刚才从巴恩斯身上蹭到的所有雨水都甩落到了干净的木地板上，保持着那张微笑一样的天使脸庞，毫不犹豫地抛下了扬之家的主人，奔去趴在巴恩斯关上的房门上一通扒拉。

 

孤零零站在客厅的老太太又翻了几个白眼，嘴里不满地嘟囔着：“好像我能把房子烧了似的。”

 

加勒斯已经从浴室出来了，向露丝汇报道：“我找出了一些旧衣服给他们。”他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要我提醒你——那次我们不得不重新装修厨房的事情吗？”

老太太假装什么都没有听到，她把眼神落在留声机上，哼起了正在放的这首歌。

 

巴恩斯按照习惯的速度冲完澡出来的时候，加勒斯已经在拖地了。甜瓜爵士被勒令面壁，它喉咙里发出委屈的呜呜声，巴恩斯一出来就正对上它转头过来那可怜的小眼神。半开放式厨房里的灶台开着小火，锅里的汤为了显示它们已经滚烫而发出咕噜咕噜的泡泡翻滚声音。仿生人的厨艺无疑是绝佳的，香喷喷的肉汤味张牙舞爪地占据了这个大房子的每一个角落，向饥肠辘辘的胃们发出诱惑的邀请。巴恩斯舔了舔嘴唇。

 

露丝抱着毯子在沙发上打着瞌睡，现在的时间对老年人来说已经过于晚了，但她还是在巴恩斯走近的瞬间醒了过来。这几乎是一种谜一般的感应了，因为巴恩斯要用他前杀手的身份保证他绝没有在这过程中发出任何声音。

 

露丝睁开眼睛，示意巴恩斯坐下。

 

“现在跟我说一说究竟发生了什么吧，詹米。”露丝说。巴恩斯本来也打算这么做。他正要老老实实将来龙去脉讲清楚的时候，又听见露丝接着说了一句话。

 

“所以，谁是你女朋友——或者男朋友？”

 

巴恩斯露出了被鱼骨头卡在嗓子里的表情。

 

老太太冲他挤了挤眼睛，眉飞色舞道：“别害臊，大胆地说。要知道我可是同性恋、异性恋和不婚主义者的母亲，在这方面绝对赞成你的任何选择！”

 

巴恩斯脸上的表情变得好像被鱼骨头卡住之后喝了一整瓶醋还是没能让刺儿消下去的样子。

 

在巴恩斯眼神涣散之前加勒斯拯救了他，加勒斯把一碗汤放到了桌上，陶瓷碗和桌面相碰发出了轻轻的磕声，这是“开饭了”了的象征，就连面壁着的甜瓜爵士也跳了起来，占领了一把靠背椅。它哈着气，就要把湿漉漉的鼻子蹭上碗边，巴恩斯及时端走了汤碗，对甜瓜爵士露出了一个得意的表情。

 

甜瓜爵士只是傻傻地咧嘴笑着，讨好地“汪”了两下。果不其然巴恩斯把一块炖得烂烂的肉挑出来，在勺子上吹凉它，就像这样他把汤碗里的大部分肉都放在了甜瓜爵士的餐盘里。

 

“你太宠这这小坏蛋了，”露丝说，“你还没回答我问题呢，詹米。以我65年的恋爱经验来看，你一定不会没有喜欢的人，所以——”

 

另一个少年的惊叹传了过来：“65年？！”

 

年轻的蜘蛛侠脸上带着水汽蒸出来的红晕，他擦着头发从浴室走出来。巴恩斯猛地爆发出一阵大笑。

 

——那是一身绿油油、软绵绵、还拖着一条因为填满棉花而有着翘起来尾部的卡通连体恐龙服，还有卡通恐龙头部样式的帽子有些落寞地耷拉在后面。

 

“抱歉，只是——太可爱了。”巴恩斯终于止住了那阵笑，彼得已经连脖子都变得通红了。

 

露丝安慰他：“我小儿子二十岁了还很喜欢这件衣服。”然后高度赞扬了加勒斯翻找旧衣服的水平。加勒斯则递过去一碗汤，好心解释道：“大部分旧衣服都已经捐了出去，适合你尺寸目前就找到它……我已经下了新衣服的订单，早上就能去取。”

 

彼得憋出了“谢谢你”两个词，然后被热情的老太太招呼过去坐下。

 

唱片已经慢悠悠转到了露丝最喜欢的那首歌。

“Speak softly, love and hold me warm against your heart……”

 

她继续了先前被打断的话语：“当然，65年。”

 

“谁让我七岁就遇到迪伦了呢？”露丝和歌曲一样柔声倾诉着，“我看见他的第一眼就开始恋爱了。”

 

彼得“哇哦”感叹着，老太太的脸上是无可奈何又甜蜜的表情，巴恩斯下意识地往嘴里塞了一块肉。

 

“我们一块儿长大，那个满脑子报国梦的家伙在参军前向我求婚，当时他抱着吉他，就唱的这首‘柔声倾诉’——我们最爱的电影里最爱的这一首歌。”

“这是……哇哦，真浪漫。”彼得捧着碗赞叹。

露丝哈哈笑了起来：“他亲手做了我爱吃的苹果派，然后那个派刷新了我对‘苹果派’的所有记忆，害到现在也没能忘记那又咸又甜的味道。我们一起恋爱了60年。”

“——直至死亡将我们分开。”

 

唱片转到了那一句“我们爱的誓言至死方休（The vows of love we make will live unitil we die）”，气氛有些沉重，露丝反而轻快起来，她和蔼地拍了拍有些战战兢兢不知该说些什么的彼得。

“我的恋爱日记可以过后再提，现在来和我讲讲你们的事情了吧。发生了什么，詹米？”

 

剩余的三人也从主卧浴室的方向过来，小女孩的脑袋上包裹着干发帽，脸蛋红扑扑的，被换了一套碎花长裙的卡拉牵着走下楼梯。黑人仿生人卢瑟跟在最后，温和地看着她们俩。

 

“我不知道要怎样才能表达我的谢意。”仿生人的脸上绽放出轻松的笑容，被她牵着的爱丽丝则左看右看和甜瓜爵士对上了眼睛，甜瓜爵士跳到距离她两三步的位置蹲坐着摇尾巴。

 

“欢迎来到扬之家，孩子们，”露丝说，“我是露丝，这是加勒斯。”她把沙发上那个小马形状的玩偶抱枕递给小女孩，甜瓜爵士“汪”了两声提醒她，于是露丝替它介绍道：“噢，这是甜瓜爵士——你们去玩儿吧。”

 

爱丽丝有些羞涩地躲到卡拉身后，探出半张脸小声说：“我的名字是爱丽丝……她是卡拉，还有……还有卢瑟。”她扯了一下卢瑟的衣摆。注意到客厅里所有人的视线都停留在了自己的身上，爱丽丝一下子捂住了脸，然后在卡拉鼓励的眼神下扑向了白绒绒的狗狗。

 

卡拉和卢瑟对视了一眼。

“我从来没看见她这样开心过……”卡拉说。

 

加勒斯没有多说什么，巴恩斯注意到他的指示灯变成了黄色，这显示着仿生人在进行思考。露丝还在等待着一个解释，卡拉在所有人之前开了口。

 

“当我…看见陶德，也就是爱丽丝的父亲——举起手要打她的时候，我觉得我的程序被某种…某种东西毁灭了，我感觉到难过，我想要保护她，”仿生人开始回忆，“……我觉得我不能，再让爱丽丝受到伤害。”

“所以我带着她逃走了，我希望能给她一个安全、没有忧患的家。但我是仿生人，我不知道哪里可以找到那样一个地方让我们一起生活。……我听说加拿大禁止仿生人，只要能够跨越国境，我就能作为人类陪伴爱丽丝。”

 

“卢瑟说异常仿生人中流传着某人能够帮助我们跨越国境的消息，我害怕这和之前……兹拉科那个地方一样是个陷阱，我不能再让爱丽丝经历这个，”卡拉看了一眼彼得，还有巴恩斯，她微笑着，“不过……我想要相信他们。所以我来到了这里。”

“你有办法帮我们吗，露丝？”卡拉哀求地看着露丝。

 

“好吧，”露丝叹息着，“詹米，你给我找了个麻烦。”

 

但她随即展露了能让精神紧绷了两天的卡拉放松下来的笑容，她继续说道：“但你要是不带回他们，我就会找你麻烦——我没办法拒绝一个母亲的请求，卡拉。”

“带着爱丽丝好好休息一晚上，她也累了吧？明天我们详细谈谈怎么解决你们的问题……加勒斯！”

 

加勒斯回应她：“是的，露丝。”他做出“请”的手势。露丝曾经有三个孩子，但成年或者结婚后都分别搬了出去，现在巴恩斯和加勒斯各占了两个儿子的房间，二楼还有一间大大的公主房空在那里，卡拉和爱丽丝可以住在那里，卢瑟也并不介意打个地铺——或者坐在哪儿关机休眠一段时间。

 

“那么——”露丝终于有工夫和彼得对话。

 

“你好露丝！我的名、…我叫彼得·帕克。”他明显有点儿紧张。

“他就是电视上那个红头套，你知道那个的。”巴恩斯补充。这很有帮助，露丝立刻回想起了那个英勇救人的身影。

 

“天啊，所以你是人类？”露丝感叹。

蜘蛛侠支支吾吾的不知道怎么解释那个怪力，只能飞快地说着：“当然，百分之百的地球人。”

 

露丝只是用惊异的目光上下打量了一下彼得的小身板（那身卡通恐龙连体衣起了极大的效果），没有追问，只是表示让巴恩斯第二天早上再给她详详细细说一遍整件事情的经过、还有他和彼得是怎样认识的。

 

巴恩斯没所谓地点头，他给彼得指了指他的房间门，就在一楼，很好辨认。

“你就暂时和我一个房间吧，衣柜里有多余的被子。”他这么说。

 

于是彼得轻易被支开，他应该也看出了巴恩斯想要和露丝谈些什么。

 

“所以，”巴恩斯问道，客厅挂钟的指针已经到了凌晨一点，“你为什么等到这么晚，我并没有提前说我会带一群人回来吧？”

 

这是出自好意的询问，露丝心情不好的时候会失眠，回到客厅的加勒斯没有阻止的理由，他叹了一口气。

 

“你知道马库斯吗？”加勒斯说。

“露丝那个好朋友的仿生人吗？我记得这个名字，你也提过，你们RK系列的原型机，和你一样是特别定制款。”巴恩斯从记忆里搜索到了这个。

 

“呃……你们下午去拜访曼费德先生的时候出了什么问题吗？”巴恩斯问。

“卡尔在医院守着他儿子，去曼费德宅之前，他给我发了消息。”露丝说。

 

“你知道最近异常仿生人的案件越来越多了，”加勒斯说，“马库斯被销毁了，据说是因为袭击人类。”

 

“——卡尔的独生子被他推了一把撞到了头，现在还在昏迷之中，”露丝吸了一口气，“里奥是个不折不扣的混账，我早说该好好教育他，但卡尔——他年轻时候在这方面也是个混账，我那时候没法插手，我真该早点打醒他的。……总之，我没能去医院和他聊，我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我不认为马库斯会是之前仿生人案件里那种异常仿生人。”

 

“时间带走了很多东西，意外也带走了很多东西，但我希望卡尔能好起来，”露丝继续说，“马库斯被销毁……里奥如果不能醒来，我想他的身体没法承受两个儿子都离去的打击。”

 

巴恩斯上前拥抱了难过的老太太。

“你该休息了，露丝，别多想。事情总会发生转机，境遇坏到某个程度就会迎来好运的。”他说。

 

老太太有些不服气的嘟囔：“别把我当小孩子哄…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Well，这可是我的经验之谈。”巴恩斯说道。

 

他始终这样感激着。

——在无数的离别、死亡和痛苦之中，寒冬没办法困住他，总会有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非要拯救他的阳光、清风和美好的东西将他牵系着，于是他再也不会坠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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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丝大概，会是本文最大的盾冬助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