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无数墙上劈叉并来了一段B-box。

【太芥】 流星(尾声)

*预警在前篇  ||  上篇 、中篇 、下篇


  00.

  春放万物,川上早樱;虫鸣苦夏,繁叶之间;秋有红枫,纷纷如雨;冬存大地,一待来春。四季轮转,未有终结之时,如今尚是春天,分明是他者复苏之际,而我却将死了。

 

  最后一次接到消息是在几周以前,我在外地执行任务时去了一趟医院。医生似乎一点也不惧怕我,只是在我(自觉十分冷酷)的注视下不断劝说我接受治疗。

 

  他大概不知道一点,我其实是想要活下去的,无论如何都想要活下去的。

 

  我曾在庭院中见识过母亲发疯的景象,也明白治疗不过延续一段时间的寿命。最初在确诊之后,我私下联系了侦探社的女医生,询问她的异能是否能对病症起效果。在她的要求下,我拿出了诊断书。与谢野晶子闷不做声地看了好一段时间,而后告诉我,她知道哪个医院能够为我提供最好的治疗。

 

  ……啊啊,是这样啊。

 

  我拒绝了她的提议,并向她表示了感谢之意。道别时,我思考了片刻,最终请求她替我将这件事情保密。与谢野晶子的表情没有什么变化,也没有说些什么,但我却莫名觉得她似乎在叹息。

  那次见面,为我耗费无谓精力的行为永久地划下了休止符。

 

  因最后一线可能被封死,彻底地放弃过后,我竟然感到了一阵如释重负。

  那个医生还在说着什么,出于对那种坚定信念的敬意,我将刚领的药放进包里,忍耐着听完了他恳切的话语,最终在他期盼的目光下摇了摇头,告诉他——

  “没有必要了。”

 

  不到半年的时间,我的身体在不断虚弱下去,精神状况也缓慢却持续地恶化,逐渐到达某个濒临崩溃的阶段。

 

  我开始整夜整夜的睡不着,无尽的幻觉纠缠着我,他们对我说:回来吧,回来吧,你这被抛弃的旧物,终于噬主的贪婪的饿犬,回来吧,回到地狱里来吧。

  第二日我在恍惚中睁开双眼,黑兽在耳边不受控制的咆哮,我尝试着站起来,却止不住地咳嗽着,最终被迫跪倒在地上。之前主动请缨来照顾我的樋口冲进门内,焦急地说着什么,她哭泣着,但她的声音与我隔着一整个世界——我什么都听不到。

 

  我唯一能感受到的,就是某种模模糊糊的不安。那是我隐约触摸到的另一端,我畏惧它的到来,我理解它注定要到来。它是我的未来,我的未来是什么呢?因一切寄托在垂下的蜘蛛丝上,在它断裂后坠入绝望之中,接受审判吗?最初我没有未来,只有银。过去我对未来的规划则只有获得太宰先生的认可并工作。而现在,我却在无数岔道前遗失了前路的标牌,我在我心灵的大雾中迷茫前行,却不知道自己是否只是在原地踏步。

 

  “樋口,”我发出声音,“出去。”

  我看见她挂在眼角的眼泪,那是悲伤和痛惜吗?我已经无法分辨了,而后我又看见了她眼里倒映的自己。苍白、削瘦、疲倦,几如被拔除了内里只剩下空囊的人偶。然后我突然明晰,注定的某一天终于到来了。

 

  于是我柔和了表情,重复道:“请你出去吧,樋口,我再过一会儿就来。”

  樋口继续说着什么,但我实在没有力气听她的话。大脑里无数电流交叉劈啪作响,像是要膨胀炸裂。空无一物的胃部还要叫嚣着把胃液也赶出去,只能拼命压制恶心想呕的欲望。疼痛和疲倦印刻在身体每个角落,精神却无比亢奋,逼迫着我清醒。终于,在我的坚持下,樋口无奈的走出了房间,并且按我要求那样关上了门。

 

  稍微的发了会儿呆,我像往常那样出门,来到港口黑手党的大楼,工作,任务,休息时间还出去买了块蛋糕,一口一口塞进去,我原以为这种甜度足够了,但尝出的味道仍旧是苦涩的。这段时间任何入口的食物都覆盖了一层这味道,它总是若有若无的出现在口腔里,在舌苔上舞蹈。

 

  一如我的人生。

  苦痛着,并且是长久苦痛着,压抑着我的一切。

 

  银不需要过多担忧,于是我拨了一份需要去海外的任务交给樋口,最后提前回到了家中。

 

  外边下起了雨,越来越大,像是曾经梦境中奔跑时遇到的那样。我给自己做了一顿丰盛的晚餐,即使现在我什么也吃不下去。之后我抓起笔想写些什么,但很快就放弃了这个想法,紧接着我看向了抽屉。

 

  在漫长的失眠和焦虑时间里,我早已存下了足够剂量的巴比妥。

 

  厌倦和眷恋同时拉扯着我。我看到我曾期待却又主动远离的死亡,一直一直在那个地方站立着,等待着我的走近。原本是它纠缠着我,而我尽力逃离它,我那时一定没有想到,最终我选择拥抱它,像个懦夫那样。

 

  我从不知我为什么生存,而现在,我竟也不知道我为何而死。

 

  我躺在床上,双手老老实实的摆在腹部,看着天花板,小心翼翼地、叹息般的念出了尚在人间时的最后一个词。

 

  “——太宰先生。”

 



  -1.

  我有一位恋人。

  他那松软的短发,修长有力的手指,缠绕其上飞扬的绷带,包括他那严厉的行事作风——于我而言,都显得格外可亲。

  我通常称呼他为“先生”。事实上,在相爱前,我曾是他的学生,于是现在也延续了当初的称呼。

 

  您看到这里,一定感到非常莫名其妙吧。非常抱歉,一旦谈到先生,我总是忍不住会多说一些。

  鄙人芥川龙之介,坐在那边的,就是鄙人的先生,名为太宰治。他在一件极其糟糕的事情结束后将我带走,又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直到某次工作时我们再次相遇。

 

  我拥有了一位搭档,在先生的意思下促成的,最初我与这位搭档的关系并不融洽,只是迫于几次难缠的工作,我们并肩作战了一段时间,且最终算是拥有了几分同伴间的默契。尽管如此,我最敬爱的仍旧是我的先生,后来我向他告白,他在怔愣之后,竟欣然应许了。

  

  这大约是某种奇迹。

  可惜世界上本来便不存在奇迹。

 

  ……被骗到了吗?

  啊啊,真对不起,我想我必须为这次的欺骗郑重道歉一回。

  因为我并非是芥川龙之介。

 

  我的名字是太宰治,而我的恋人,才是之前我自称的那位“芥川”。

  

  两年前,我的恋人去世了。我这个悲哀的野犬,到那时才发现了自己的感情,发现了他那深深藏在心底的秘密。

  我曾试图去讨要他的物件,他的妹妹,小银,对着敲门的我只看了一眼,便反身去屋里将他的外套翻找出来递给了我。

 

  “这是哥哥说送还给你的。”小银说。

  于是我只留下了他的外套,他那件用来发动“罗生门”的黑色外套。可笑的是,这件他留给我的唯一的遗物,也并不完完全全属于他,而是我曾经赠与他的东西。

 

  我阅读他的笔记,抚摸他的痕迹,拙劣地模仿着他,思念着他。我幻想我与他心意相通,在嘈杂的宴会上相互表白,在游乐园仿佛青涩的高中生一样约会,在庆功的酒吧里坏心的灌了他满满一杯(低纯度)酒后顺理成章的拿下本垒。我幻想他在情人节时不懂得该做些什么,只能笨拙的按红叶大姐的教程买了一大束玫瑰花夹带他自己做的巧克力,接着我们共进晚餐,饭后甜点时他险些将我藏在蛋糕里的戒指咽了下去。我幻想我们环游世界,在自由女神像下相拥而吻,在伦敦的雨雾中撑伞漫步,在威尼斯的船上共赏星空,那时我指着水面上闪烁的倒影叫他看,然后恶作剧似的悄悄给他别上一支顺手在岸边扯的野花。


  某天我突然被与谢野医生叫住,我正因抱着一大束百合有些吃力,听见询问后,禁不住诧异地反问她:“你不知道吗?我是要去与芥川君约会呀!”然后又难免有些甜蜜,我当时应该是难得畅快的笑了吧,我拜托她:“不要告诉国木田君我又逃班啦,要不然赶不上约定的时间,芥川君虽然从来不会说出来,但我是知道他会不高兴的。”

  我是知道他的。这句话说出来让我感到我与他心灵相通,喜悦与幸福又一次冲向了我空荡荡的躯壳里面。

 

  但我无法理解与谢野医生在听完我说话后无言的神情,她在恐惧些什么呢?我望向她的眼睛,她又在悲伤些什么呢?我虽然能看透她此时的心,却实在无法明白缘由。我没有询问她,她也没有再开口,只是深深地、深深地看了我一眼,走上楼梯。

  

  她似乎并不仅在看我一人。我下意识看了看百合花的身边,可是芥川君没有提前到来,我便也不再寻究。

  

  最后我的搭档们——就是那两个可恶的家伙,他们联手揍了我一顿,我一开始还能回手,可之后就完全被压着打。最后我们几个各自坐倒在地板上,中也喘了几口气,恶狠狠地骂道:“你这家伙,给我适可而止一点!”

 

  我忽然恍然大悟。

 

  我的恋人,芥川龙之介。

  我们从未相爱过。

  当我拼命搜寻我与他之间的回忆,我竟惊恐的发现,我们之间甚至连和颜悦色的交谈都少得可怜。只有我单方面的施虐,单方面的灌输我的“错误”,单方面的逃离,单方面的相爱。

 

  这哪里怪得了别人呢?因为我就是这样的胆小鬼啊,敢于剖析他人的灵魂,却惶恐瑟缩于自己那块空洞中涌出的碎片。明明是极其渴求的东西,偏偏要假装毫不在意,就连自己都骗过去,而在故作轻松地逃离之后,又要蜷缩到无人问津的角落里开始懊恼:我怎么会逃开呢?

 

  在这种惶恐与反复的懊恼里,我却又不禁涌起不知是愤怒还是委屈之类的情绪,因为芥川君是我捡回去的呀,所以他应当属于我。他应当永远跟在我的身后,即使跑得跌跌撞撞也会跟上来,他一直是这样的,所以我便也从未停下过脚步等待他。甚至于,我其实是明白芥川君那次的未尽之言的,但我那时竟又被自己的怯懦打败,他没有说完,我就心安理得地假装自己不知道——

  但他怎么可以呢?

  他怎么可以比我更加快速,更加欣喜地冲向那个终点呢?

 

  ……他怎么会丢下我呢?他怎么可以擅自丢下我呢?

 

  我又陷入了单方面的幻觉之中,芥川君站在河岸边,双手插在兜里,风吹动了他纯白的鬓发。我几乎是要热泪盈眶了。

  他看向我。

  于是我在我的幻想之中说今天天气真好,要不要一起殉情,而他欣然同意。

 

  “就像蝉一样,假如能在它的夏季奋力鸣叫,那么即使到了秋季就死去,也不会有任何遗憾了吧。”

  我抱着他的外套,好像玩笑般的对空气说话。

 

  然后——

  从河岸上一跃而下。


「为了一个不知能否实现的愿望,人有时会豁出一辈子的。」

                                                                         ——芥川龙之介


——————————

一些后话:

这篇太芥从一开始就定好了结尾,刚才看我手机备忘录是17年5月记下的开头结尾,之后才慢慢写,我看上篇中篇好像是18年发的……然后,中间还经历了卡文——爬坑——最近又爬回来,这样一个流程……咳。

全篇都是我流太芥,是我很少尝试的第一人称。……几年过去,感觉多多少少和前篇的感觉有点微妙不同了呢(。)想说的大体都放进文章里面了,他们两个实在是太复杂又有意思的人,整文算是……属于我个人借着芥川之口,对于他们两人一点浅显理解吧,希望不会显得感情戏份太少的样子。

文名《流星》,如开头语一样,想要描述一个他们互相是对方照亮那一段人生的流星……这种感觉。

还有就是不知道下篇会不会显得太仓促,因为实在不想复述原作的剧情,而文野其实还没有完结……所以多方限制之下就变成了现在的,快进时间线的样子,不好意思><

但这里不是结束,另外有另一个HE的世界线,是以太宰为主视角来看的一篇故事……但其实这篇某种意义上也是HE吧,不觉得是别样的浪漫吗!(……)总之那篇我还在写,慢……慢……来……(你)

另外补充一下()芥川之所以自称全部变成“我”了,是因为第一人称写的时候,发现无论是“鄙人”还是“在下”都有些奇怪,就变成现在这样了,可以把双引号对话里的“我”全部脑内替换为“鄙人”或者“在下”0v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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